Awuao

❀叶神生日快乐XDDD

❀ @对酒忽暝 太太要我写生贺 我就写了 我觉得自己十分乖 十分听话 十分可爱（够） 当然 也十分爱她 嘻嘻

 

 

许博远其人，年方二十六过半，单身，暂时没房没车，在外打拼，去年年底刚加过一次薪，生活水平日渐提高。

但现下他却鬼头鬼脑地在麦当劳里蹲着，身旁都是结伴的情侣，他面前的桌上空空如也，又不点餐，在周围的人群之中显得尤其突兀。其实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坐了有差不多半小时了，连清洁阿姨都时不时丢给他一个不善的眼神，这也难怪，他不点单却占着座位，今天的麦当劳客源又尤其多，这样的行为不惹工作人员侧目才怪。

许博远硬着头皮坐着，不和已经来了三趟的清洁阿姨对视，他尴尬得无地自容，好几次挪挪屁股想走，却又忍着没动，原因无他，他是来这里赴约的。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倒也不是因为对方迟到或者爽约，是他自己提早了半个小时过来，等着在这遭人白眼也是自作自受。他在这边饱受煎熬地思考了大概半个小时人生，才终于等到一句现下宛若救命稻草的呼唤。

大步踏至点单桌边的人一手搭上了许博远的肩膀，操着烟嗓悠悠然然道：“到得真早啊，小蓝。”

 

 

前因后果仍须绕回两年前来说。彼时许博远年轻气盛，精力旺盛，平日爱好就是工作之余上猫扑，逛天涯，连贴吧也时不时去看一眼，像个火候未到的小愤青，偶尔开开树洞抱怨一下压榨人的上司和不近人情的加班要求，回帖也多，经年累月下来在天涯混熟了眼，当时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有个ID叫“蓝桥春雪”这么个人。

他两年前也还单身，但商家又怎么会照顾他的心情，“第二杯”半价的营销策略炒得火热，愈近情人节势头愈盛。每临近2.14、5.20或是12.24这样的日子单身狗们的怨气累积最重，平时许博远也只当乐趣跟着起哄一两番，但近日来连平日厮混的兄弟也都一个个脱单，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回家还要加班，于是心头火气，不过脑便发了一张帖子，邀请和他一样闲的蛋疼的同城涯友也去蹭“第二杯半价”的热闹，时间就定在5.20那天。

其实帖子一发布出去他又有些后悔，总觉得这个举动太意气用事又幼稚了，他平时最顾忌面子，这上面认识他的人又多，总担心这件事今后会成为自己的笑柄。但他看了几次回帖，庆幸的是也没人当真，都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挖苦他至今单身，真正回应邀请的人基本上没有。

说是基本上，那是因为他还真的在一群嘲笑回复中刷到了一条正经的回复，那个顶着其丑无比哭笑不得头像、ID叫做“君莫笑”的人说：

【你看我可以吗？】

许博远正在吃面，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他鬼鬼祟祟地又翻了几下，前后几条都没人注意到这个家伙，于是他又冷静下来，想假装自己没看见，帖子过了今晚就删，这是就算翻篇。但他的如意算盘打到一半，后面闲得没事干乱翻帖的人显然是注意到了君莫笑，于是最新回复里全是起哄让他们俩记得那天直播的。

许博远满脸黑线，此时再装看不见也不可能了，删帖的事他现在也看不出来了，否则还要被人笑话说他怂。他只好顺着ID摸过去私信那个君莫笑，也懒得问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答应了，直接问了他的联系方式，接着等对面的人回复。

但看来君莫笑确实不是耍他，他很快就发来了自己的手机号，并问了一下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许博远心里咯噔一下，喃喃道“来真的啊”，自觉米已成粥，说了个自己家附近麦当劳的地址发过去，于是荒唐的第二杯半价之约就这么定下了。

 

 

 

 

01.

 

 

镜子前整理服装的青年此刻有点焦头烂额，他前天刚加完班，第二天就倒头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精神恍惚，抓起手机一看才发觉离5月20日只剩一天了，他还什么都没开始准备——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惦记着这个日子的不光他一个，天涯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从前一天起就开始起哄，吵着闹着要全程直播，许博远在心里暗暗翻了翻眼皮，为了证明此举的真实性，还是答应了。当然也就是拍拍脖子以下的部位，露脸是怎么样也不可能的。

这边帖子里热闹非凡，那边许博远却在为自己的着装苦恼，他愁苦了好一阵，才木着脸想起来只不过是去麦当劳买两杯饮品的事，暗恼自己乱了阵脚，选了一身休闲的穿戴看时间差不多就出门了。

麦当劳在他住的小区出门左拐过一个马路，他等红灯的时候掏出手机给自从存在就没有联系过的君莫笑发了条简讯过去，问他到了没有。

那边过一会回信说堵车了，估计要等十五分钟才能到。

许博远估量了一下时间，和他们约好的时间点其实差不离，于是让他不用着急，举起手机给对街的麦当劳拍了张照，然后收起手机过马路。

 

 

他们选的时候恰好是人流高峰期，许博远进去的时候队伍已经大排长龙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末尾跟着慢腾腾地挪动。

但他也没想过去抱怨，毕竟时间是他定的，专门掐着人流量多的时候。如果在客源稀少的时候，俩个人匆匆进去点两杯饮料，这副场景怎么想怎么没劲，既然要做，那不如当着其他情侣的面做，这样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一边排队一边低着头玩手机，想了想又拍了一下乌压压的队伍，连同之前那张一起传了上去，看帖子里的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还有人惊呼“蓝桥你真牛逼啊，果然说到做到，今天早上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逗我们玩呢”。

许博远摁下键盘回复：去去去，我是那种人吗？

他霹雳哗啦聊得正嗨，一条短信从界面里跳出来，许博远调出内容，原来是君莫笑已经到了，问他现在在哪里。

许博远于是回身在进门的人群里用视线翻找对方，还顺便拨了电话过去。

其实君莫笑接通的那一瞬许博远就看见他了，毕竟这周围基本上都是情侣，形单影只又一手接电话的人一眼就能瞧见，君莫笑不过是普通的相貌，下巴处有隐隐约约的青色胡茬，看上去年近三十，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没什么精神。他透过电话的声音传过来，还有点好听，是低低的烟嗓：“喂。”

许博远冲他招手：“我在排队呢，你看前面。”

于是君莫笑就乖乖把视线往前转了，他们的视线最终顺利会合，都撞出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笑。

许博远说：“嗨。”

君莫笑走过去，许博远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他清了一下嗓子，有点面对陌生人的拘谨，没话找话地说：“那个，你不介意我给你拍一张吧，不会拍脸……他们老是要我直播，你也知道的。”

君莫笑说：“呵呵，你拍吧。”

许博远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活了二十多年，随口就是“呵呵”的基本上没遇到过，虽然从对面这人的表情来看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但这句话本身就带了股嘲讽的意味，他总觉得怪怪的。但这是人家的习惯，许博远也不好多说，举起手机就给君莫笑拍了一张。

君莫笑老实站着没动，半晌又问：“要比剪刀手吗？”

许博远没忍住笑了出来：“当然不用啊！”

君莫笑又是呵呵一笑：“我没怎么拍过照，不太懂你们的规矩。”

许博远见他一副老态横秋的口吻，自觉好笑，连带着那声呵呵也觉着动听了许多。

 

 

没过一会队伍轮到他们了，服务生问他们要点什么，许博远瞅了瞅随处都是的情侣，放大了声调，抬头挺胸说：“两杯圣代。”

“两杯是吗？”

“没错，”许博远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说，“我和他一人一杯。”

 君莫笑从善如流地点头。

最后他们俩一个捧着巧克力味一个捧着草莓味的圣代凯旋，还抢占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许博远心里总惦记直播的事，一坐下就咔擦咔擦拍了好几张，上传之后欣赏了一会，抬头才发现君莫笑正看着他，一时之间有点尴尬，挠了挠头：“那个……”

“没事，直播嘛，我知道。”君莫笑冲他一笑。

许博远把手机收起来，勺子插进圣代里：“完事了，我不会再看手机了。”

“呵呵，没关系，还挺好玩的。”

许博远挖了一口巧克力酱，又看了一眼君莫笑面前的草莓圣代，觉得这样搭配起来有点好玩，之前不好意思的心思瞬间飞走，说道：“我们好像还没正式互相介绍过呢，我叫——我叫蓝河。”他最终还是没敢把自己的真名轻易说出口，于是随口胡诌了一个。

“叶修。”

“叶先生你好。”许博远在心里念了一遍，拿不准对方给的是不是也是假名。

“直接叫名字就行，我也没那么老吧，喊什么叶先生。”

许博远心想你刚才还说自己跟不上时代呢，但他还是改口道：“叶修。”

叶修也有样学样拿起勺子挖圣代，不过没放进嘴里，而是打量了许博远一下，然后状似随意地问：“小蓝还是大学生？”

“……呃，我工作两年了。”许博远简直哭笑不得，这个人一会说自己年纪没那么大一会又倚老卖老的，连“小蓝”都自来熟地叫上了，他心里简直惊涛骇浪，面上却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看不出来，你很年轻啊。”叶修感叹道，过了会又说，“我都二十七了。”

末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们都说挺显老的。”

“还、还好啦。”许博远心说，确实是有点，他还以为叶修有快三十岁了，又瞧了眼对方浓重的黑眼圈，觉得叶修的面容一定是因为太憔悴而显老。

“你工作一定很忙吧？”他问。

叶修又是呵呵一笑，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许博远只瞥见了那东西的一角，是一盒烟），叶修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收了回来，咂了咂嘴，才说：“我经常加班。”

许博远听得心惊肉跳，自己也是被老板压榨的倒霉蛋，一时间十分害怕再过两年自己也变得像叶修这样。

叶修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许博远有点尴尬，忙低下头吃冰。

这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许博远慢吞吞地把圣代吃完了，叶修却没怎么碰，倒是手总是时不时往口袋里碰，过了会又收回来。

许博远想了想，说：“老吸烟对身体不太好。”

叶修苦笑了一下：“没办法，戒不了。”他说完看了一下时间，站起身对许博远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小蓝同志你继续吃吧。”

许博远被他老干部一般的口吻雷了一下，也跟着起身：“我吃完了，我也一起走吧。”

他们一起走到门口，随便说了两句算是作别，临走时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祝你下次找到合适的对象一起再来这里。”

“你也是。”

叶修说：“呵呵。”

许博远：“……”

叶修没注意到对面人的微妙表情，继续接下去说：“那就借你吉言了。”

他们说完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许博远走出几步之后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结果看到叶修钻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里绝尘而去，简直惊得眼珠要掉下来。

——怎么回事啊？开着宾利来吃麦当劳？还是吃那种第二杯半价的圣代？！这车不会是贷款买的吧？！！

许博远风中凌乱了片刻，又重拾希望，他想，如果黑眼圈熬成那样能换来一辆宾利的话，那他还是愿意接受几年后自己饱受加班折磨的面貌的，毕竟躲在车里，谁有机会看你的脸啊，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可是有一辆宾利的人！

 

 

 

 

 

02.

 

 

二十五岁快过半的许博远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在考虑要不要换工作的问题。

老东家快待不下去，老板太苛刻了，工作一堆接着一堆，无数个夜晚他都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就在下一秒过劳死。幸好没有，他还是顽强地活过来了，但他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离死也不远了。但离职就意味着一切要从头开始，俗话说换职穷一年，换行穷三年，他倒是不太在乎在一年的时间，尴尬的却是今年家里要用钱的地方特别多，他没有把握能尽快找到下一份合适的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父母时不时对于他感情状态的关心，虽然没有明说，但隐隐约约还是暗示着想见他早点谈对象的期许。但他这一年来没有遇上合适的人，更何况被上司压榨得根本没有精力去结交新的女性朋友，更别提找对象，于是只好年复一年继续单身。

这天他刚从工作中脱身出来，看季度报表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又快到新一年的5月20日了。和去年没什么不同，他还是没有女朋友。许博远扯了扯嘴角，有点认命，决定那一天和工作一起度过。

不过这次上天却没有随他的愿，他在18号收到一条简讯，盯着联系人一栏的“君莫笑”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叶修。他们自从那一次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一来二者本来就是有不同生活的人，也没有必要因为一次约定而后强行把两人的世界扯上交集，再者他们各有各要忙的事，偶尔想起来要联系也觉得算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大抵就是熟悉的陌生人这种状态。

叶修的简讯十分有自己的风格，他说：

【你今年找到对象了吗？】

许博远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啊，他回复道：

【……没有╮（╯＿╰）╭】

他等了会，叶修又说：

【那后天也一起去吃圣代吧。】

许博远想说“还是不了吧”，但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而且他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抗拒，但是应下又觉得也不是很妥，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去年热血沸腾的傻小子了，“第二杯半价”这种明显歧视单身狗的字眼再也没法伤害到他。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自己在天涯上发的那个帖子，自从工作忙起来之后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去看过了，这回拿起手机登陆下去一看，发现这个帖子又被顶起来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在问他今年还去不去。

许博远失笑，觉得现在的人已经无聊到了一种境界，才会对这种帖子念念不忘。但他莫名又觉得还挺好玩的，于是想也没想，回复叶修说：

【好啊。】

 

 

 

再见叶修时他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这回胡子刮得更干净了一些，甚至显得比上一次还要年轻一点。

这一次他没迟到，甚至比许博远还要早到麦当劳。

许博远临进门时特地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还真的被他发现去年那辆黑色宾利，他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就迈进门了，然后不用打电话就在队伍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正在排队的叶修。

两人堂而皇之地捧着巧克力和草莓圣代入座，这回许博远拿的是草莓圣代。

叶修一开口既没什么好久不见这样的固定开场白，也没问你最近怎么样这样的说辞，而是挑挑眉问：“你最近有心事吗？”

“啊？”许博远一愣。

叶修指指他蹙起来的眉。

许博远忙收起垂头丧气的表情：“没什么。”

叶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好像突然就泄了气的气球，叹了一口气：“唉。”

“怎么了？”

许博远于是把想换工作但是在犹豫的烦心事说给叶修听了。事实上他们俩算不上熟，但许博远觉得这样挺好的，叶修和他的生活之间有恰到好处的距离，既可以向他说一些烦心事，又不用太过担心被他笑话。

叶修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煞有介事道：“小蓝同志。”

许博远抬头看他。

叶修托着下巴，用勺背碰了碰杯壁，缓缓说：“你还是换工作吧。”

许博远心思一动，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叶修清清嗓子：“因为……”

“因为？”

“你看上去比去年老了好几岁。”

“……”

“呵呵，”他又笑了一下，“反正做得不开心，换个工作也不错。”

话匣子就这样被打开，同样是社会人士，虽然还是有些差距，但也总有相同的话题，不知不觉间他们聊了挺久，最后还叫了一份套餐放着吃。

许博远拿起最后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吃掉，才惊觉自己和叶修不知不觉间聊了这么久。他看见叶修的手上夹着一根薯条，有点不解，后者笑笑说：“烟瘾犯了。”

说完他走出去抽了根眼，回来落座时一脸餮足，看得许博远又好气又好笑。许博远想了想，拍了一张叶修的手，准备传到帖子上去交差。

“为什么拍手？”叶修不明白。

“因为不能拍脸，但是总得拍个好看点的吧，你的手不错，也许别人还会把你脑补成美男子。”

叶修又笑着说：“呵呵。”

许博远也跟着笑：“呵呵。”他是真的觉得有点开心，好像一夜之间获悉了“呵呵”里藏着的善意。

 

 

叶修还是坐那辆宾利走的，临走时还和他挥了挥手。许博远一边过马路一边想，叶修说得对，要是做得不开心，就不如换个工作。毕竟穷是一两年的，不开心却是一辈子的。

 

 

 

03.

 

 

“到得真早啊，小蓝。”

 

 

许博远抬头看着叶修，心里有点紧张。

 

 

这一年来他们时不时会有一些联系，虽然不频繁但也不算少。五月过后的第一个节日他换了工作，捧着手机想和叶修发节日快乐，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但最终犹犹豫豫，不是很确定叶修会不会乐意收到这样打扰的短信。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叶修倒是先发了条祝福过来，许博远左看右看，觉得不是群发，莫名其妙有点高兴，打那之后和叶修发短信之前再也没有过犹豫，想发就发。

去年十二月份他过生日，新公司的同事给他庆了个生，他在KTV喝得迷迷糊糊，又接到父母打来说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的消息，一下子清醒了，又好像没怎么清醒。

许博远站在包间门口待了会，给叶修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

叶修操着烟嗓问他：“怎么啦，小蓝同志？”

许博远说：“我今天生日。”

接着他听见叶修轻笑了一下，说：“那，生日快乐。”

“嗯。”他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然后靠着包间的门坐了下来。地上有点凉，许博远朝手机屏幕呵了一口气，看着联系人里“君莫笑”这几个字，喃喃地说：

“你不要笑。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于是他就藏了半年的鬼心思，结果这样发酵半年，二十六岁快过半的许博远没了当时年轻气盛的活力和胆量，倒是有些畏头畏尾的，不怎么敢和叶修对视。

 

 

他们赴约是心照不宣的事，谁也没有突然提起来，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而许博远两年前的帖子照例又被顶起来，还有人问他们今年还直不直播。

这回回复的人是君莫笑，君莫笑说：【当然啊。】

许博远看着他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既高兴又不高兴，心里藏着人的人，心思总是莫名其妙，喜怒无常，时隔将近七八年，他算有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受，甚至比面对初恋还要抓心挠肝。

为什么呢，许博远问自己。没人能回答他，他就自己回答自己。大概是因为叶修开宾利，而他连车都没有吧。

想当然这个答案是错误的。他其实马上就要买车了，是一辆雪弗兰，虽然比不上宾利，但好歹也是车啊。

许博远这边还在东想西想，叶修又叫了一句：“小蓝？”

他回过神，看着叶修的眼睛，想了想说：“其实我叫许博远，不叫蓝河。”

叶修愣了一下，又点头：“喔。”

“你呢？”

“什么？”

“你的名字？”

“叶修啊。”叶修说。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老实到和陌生人约见第一次就说真名的人，许博远想。

“唉。”叶修突然叹了口气。

许博远有点诧异，急忙问：“你怎么了？”

“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叶修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很敢看他。

 

 

叶修家世不错，一般家世不错的人，都容易被长辈逼着结婚。但是他一直没遇上看对眼的人，只好在网上瞎逛，想找找看有没有愿意和他谈对象的。当然这个荒唐的想法被另一个相较之下并不是很荒唐的帖子打碎了，叶修思索了一下，应征了许博远的帖子，然后以和对象去吃圣代为名，推掉了长辈的催婚，开着宾利去见许博远。

第一年他只是随便找个幌子，结果他们此后完全没联系，长辈以为他们分手了，于是又开始催促。叶修被烦得没办法，只好又把希望寄托在和他一起吃圣代的“蓝河”身上。他先对自己的行为忏悔了一下，嘴里念叨，“小蓝啊，不是我诅咒你找不到对象，我祝福你找到对象是真心的。但是我也没办法，那就祝你明年再找到对象吧”，然后就把短信发了出去。

第二年他和许博远有了更深的接触，觉得对方挺好玩的，忍不住总想多联系一下。但是他在公司总是很忙的，成天被会议缠身，空余的时间又贡献给了许博远，于是依旧没有找到对象。而且他还知道许博远也一样还是单身，于是他又念叨，“小蓝啊，我确实是有点对不起你，我保证，你今年一定能找到对象”。

于是第三年他如约而至，看着坐在位置前不去排队而是和鬼鬼祟祟躲着清洁阿姨的许博远唤道：“到得真早啊，小蓝。”

 

 

许博远平静地听完整个叙述，觉得自己需要吃一杯圣代压压惊。

叶修说：“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许博远十分认真地想了许久，想问“你年薪多少”，又想问“那辆宾利多少钱”，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叶修又悠悠叹了口气：“我们别学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我也想带你今天去看电影明天去游乐园的啊。”

许博远一下子乱了阵脚，磕磕巴巴了一会：“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叶修说：“是啊。你觉得怎么样，小蓝同志？”

小蓝同志卡壳了一下，然后点头如捣蒜。

 

 

许博远站起来，二话不说拉着叶修去点了两杯圣代，觉得自己这次特别名正言顺。他和叶修面对面坐着，深呼吸一口气说：“我要做一件肖想了很久的事。”

叶修于是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小蓝同志给他一个吻。

但是小蓝同志却掏出手机，咔擦一下给两个人交叠的手拍了张照，背景是那两杯圣代，一杯巧克力味，一杯草莓味。

然后他把这张图传到又被顶到首页的帖子里，并配字说：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